Amidst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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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eautiful Things

清明

Aria

我请爷爷一起上山扫墓,爷爷说:“我还去给他们拜哦?我都快要你们来拜了!”我又拿出我的杀手锏:“我明天就走了,你还不陪我去!”他眼睛望着前方,眨巴眨巴,然后慢慢站起身。爷爷是最固执也最容易说服的。

浙江奶奶家扫墓会准备一桌好酒好菜,湖南娭毑家扫墓会准备五颜六色的挂纸,这里叫挂青。普通话中的ing韵在土话中读iong,舌面音q变为t和ch之间的舌尖音, 于是就有了挂tiong。

阴雨绵绵的天气里,漫山遍野的红红绿绿,还挺好看的。

后来才知道这颜色是有讲究的。舅舅在舅爷爷的坟上挂了两条绿挂纸,娭毑吩咐:“给我妈妈挂一条绿的。”舅舅又从舅爷爷坟头取下一条,挂到旁边太外婆的坟上。“男红女绿,”娭毑说。

往年上山扫墓都在山顶松柏舅舅家吃饭,去年他突然去世,如今新房的大门紧闭,屋前的菜地杂草丛生,不禁令人唏嘘。他家门前的小竹凳还在。当年我下乡收集方言数据,请他为我念字,就坐在那张凳子上。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了很久,没有半点不耐烦。

今年我们一齐前往山下翠桂阿姨家吃饭。一进门舅舅就说:“翠桂把家里搞得干干净净。”阿姨当年在上海带我时,也把家里搞得干干净净。上次我来看她,她趁我喝茶的功夫偷偷去杀了只鸡,今天她又杀了两只鸡,还往我碗里夹鸡翅。“你小时候最喜欢吃鸡翅了,”她说。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?但我高兴她还记得。

年年上山扫墓,总以为清明是给死人过的节,但其实是给活人过的。活人因为死人走到一起,因为祭奠死而庆祝生。

2021/4/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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